2012年10月13日

那段日子 我在Loading Bay



现在是晚上833分,宁静的雨夜总是那么催人想起往事……..雨滴打在瓦片上的滴答滴答声响更是让人融入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一些些不起眼的小故事~

这故事讲述着一群一辈子也不会互相认识,却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小市民………就像城市里的大多数人一样。故事有个老土的开始,依稀记得,那是一个网际网络刚刚被发明的年代,不像现在,打开Facebook就可以和人群拉近距离。我已经忘了第一次踏进Loading Bay是我几岁的时候了,只记得那时候的新村很喜欢聘请童工,还有那让我们流连忘返的街头霸王游戏机,那是PS2 的时代。

很简单的一个理由,让我在这种不生草的地方慢慢成长,老妈要我出去接受磨炼,提前出去见识这五花八门的现实世界。现在想起,老妈的担心是有理由,那时爸爸的两根手指因为操控机器时打瞌睡而被逼切掉,而那时只有10岁的我操控机器的速度显然跟不上出货的速度,更何况我比老爸还要厉害打瞌睡。爸爸出院后,工厂业绩一落千丈,因为只是短短半年,可是塑料却几乎垄断了铜铁的市场,我们只差没赔掉整间厂。而我,则到爸爸朋友的纸皮厂工作,虽然不是很辛苦,可是这段日子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尤其是看到同学们可以无忧无虑的打游戏机,我必须在没有工程的日子才可以去玩,而且是同学家,有一次还因为太多人而被赶(太吵了)。另外,有些童工坐的是有冷气的罗里,我必须在没冷气的陈旧罗里挨,还要吸进那么多的二手烟,我很讨厌,但是老妈总是有办法让我明白,明白这是穷人的世界,不要挨穷,就只有继续忍。很多时候,在Loading Bay等货到的时候,我期待的就是老爸买来一包Teh O冰,因为我不想浪费钱自己买,可是老妈准备的饮水却每次都不够,有时还要带最小的妹妹去搬货,多一个人帮忙是快很多,但是她其实是为了喝那时候对我来说很昂贵的汽水而来的,我骂她浪费没效,只好抢着来喝,不吃亏。

以前,总是看到很多挺着大肚腩的工友在Loading Bay一边吸烟,一边目光发呆,我不明,现在总算体会到了……..很多时候,这些搬货的工人都是一个人来,可是却要搬走可能超过2000公斤的货物,有些货物必须徒手搬,但是工厂的那些人是不会那么好心的,况且人家也有自己的工作在忙着,所以只好………有时累透了,还要赶着去送货,毕竟每个Loading Bay 都有自己的开放时间,如果不巧赶不及在午餐时间送到,倒霉到必须等一个小时多,你的罗里分分钟因为没地方停(有些罗里实在太长了)必须驾走,自己的午餐时间也赔了~这还不要紧,你的电话注定会响几次,听一听那些秘书骂粗话也是种趣事吧,毕竟迟交货,就会阻碍他们的地球转的了。有时候更冤枉,货单负责人不在,我们必须白白在那边等半天,不然无法交货。很多时候,我们都会看到其他外劳工友在Loading Bay吃饭,因为工厂为了替他们省钱,帮他们准备煤气,让他们自己煮。有那么好几次,来自孟加拉的外劳看到我肚子饿,爸爸又不在,都拉我到他们的所谓厨房去吃他们的“拿手好菜”,那肯定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但是肯定是最温馨的一餐。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某某孟加拉外劳的厨房是在他们“房间”(其实只是几块木板上铺床罢了)后面,我强忍着他们晒裤布(即他们在房的穿着,不像裤也不像布,像沙龙般的穿法)的味道,很臭的男人味,在那边享用了最温饱的午餐还有最好吃的姜葱蛋,那一年我12岁,吃得满多,照理来说,他们那一餐缩水很多,但是他们很快乐~这世界有太多太多笔墨所能形容的事情,这些正处于当打之年的壮汉,也有掉眼泪的时候…….记得有一次,我爸正在取笑一个正在哭的外劳,原来他的请假被驳回,没法回印尼,他拿着一岁大的儿子照片给我们看,眼泪又掉了,铁汉柔情就是那样来的。请不要看小每一个Loading Bay 里的人物,因为每个人物都有一个故事~至于家,永远都是最温暖的。

伴随我们这些童工长大的又是一次的工业革命,不懂操作简单的机器就会被社会淘汰,然而我因为考到UPSR全科A让整条新村光荣了好一阵子(后来我妹也是全A),我因为进了一间钟灵秀气的中学,暂时摆脱Loading Bay的生活,家里搞着裁缝小作业,靠的是大妹和顾婴儿的老妈,爸爸改行当司机,直到中三那年,我又见到Loading Bay里的黄昏~那时候的我,认识了很多有江湖味道的人(简单来说:脾气很怪),我认真的时候很勤快,但是现实总是让人低头,我似乎了解到一些不变的元素,开始学会“小聪明”(简单来说:偷懒),我现在之所以那么会吃蛇,也是那时慢慢累计的经验~

中五毕业后,我找到一份超级市场的长工,收入不错,过千,却还是跟Loading Bay有关。只是这次不一样,外劳明显少了很多,更多像我一样的“特优生”,有位甚至后来得了奖学金到星加坡读书,他们给与我的提示又大不相同,这教会我英雄不问出处~他们当中,很多都有共同点,都是假日打工的读书生,努力是为了更好的未来。过了一阵子,我又到一间搞电器工程的公司上班,人生第一次当白领,然而面对人手不足的困境,老板让我帮忙工厂,但是我更多时候只是当签货员,还有在办公室帮忙接生意,出价钱表,说来光荣,18岁的我已经不会在接百多千生意时手抖了~那里的LoadingBay,讲的故事是他们如何帮老板打江山,一切从零开始,这是其中一名中国人告诉我的故事。

SPM成绩揭晓后,我又脱离Loading Bay了,直到大学一年级,打工时又回到熟悉的工作环境。由于我做的是三天的展销会,参展的摊位有百多间公司,我们必须在很窄的下货地方以很快的速度搬完整辆车箱的货物……..取代TehO Ais的是老板请的珍珠奶茶或是啤酒,不是很便宜,但是却失去那种满足感~搬完货,还要整理摊位排货,被老板用尽体力。要知道,广场闭门不做生意的时间大概是晚上10点(这算早了),搬货排货到来,已经深夜了,才来点货,我们都是坐在Loading Bay里无法吭声的小猫咪。展销会一过,又要收货,这跟搬货不一样,罗里的位置有限,必须慢慢排货上去,又是吸二手烟的时候……..很多时候,已经很饿了,可是必须干完活,才能解决久违的晚餐。

不管是哪里的Loading Bay都好,有一种不变的气氛就是各自求生的意志力,然而大家却是相依为命的。Loading Bay有一种冰冷的感觉,尤其是深夜时刻,晚风吹来的时候,有很多人已经熟睡了,准备第二天的到来……..其实Loading Bay 并不冷,只是当广场或展销厅的冷气关掉后,它自然显得异常的冷。当然我们也没有干闲的霎那来享受,只有在等电梯的时候偶尔从窗望一望难得悠闲的公路,我们就像丧尸一样,在凌晨不断干活,加上失去水分的嘴唇的点缀下,这更像电影里的情节~这时候的我,非常茫然,常常问自己,为什么这个时候的我,不是趴在温暖的被窝里,看看一些经典电影…….茫然到可能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如果这是电影,那么它会有续集,Loading Bay的日子虽然沉闷,但是这间中的人事物让我见识良多,如果你觉得以上的故事沉闷,那时对的,因为这是长时间的累积的小故事,不足为道,却占据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我只能说生命虽然有时微不足道,但是如果我们懂得在重复的生活当中起舞,其实也有它另一份精彩~

这段日子,我在Loading Bay的日子。